第73章人心凉薄-《全道门都欠我一个人情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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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伤口不讲道理地疼,一路带着火花、带着电闪,往他的身体里烧。

    他灵力全无,无力治愈伤口,只能用漫长的时间来反刍这种痛苦。

    疼痛蔓延到了胃,可谓声势浩大,巨雷过境似的,压得他胸口发闷。

    丁酉封了他们的灵力,怕他们饿死,便不能很好地体会这等度日如年的折磨,便送了些饭食来。

    有人将馒头掰碎了,浸了水,送到他唇边。

    他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……他疼得饱了。

    而这不过是折磨的开始而已。

    每日清晨,封如故会被人扯住颈上锁链,带出去。

    小半时辰后,他又会被牵回来。

    从西走到东,再从东走到西。

    每一天,他都会在自家道友面前游两遍街。

    少有人敢直视他,他们只会挪着屁股,沉默且主动地向两侧分开,然后安心地做他们的小鹌鹑。

    渐渐地,封如故来回的路上,染上了从他裤管里滴出的血。

    起初是三两滴,时日久了,便辟出了一道斑斓的血道。

    封如故踩着自己的鲜血,一步步往前挪动,像是踩着一条繁花盛开的花路。

    一日,两日,五日,十日……二十日。

    他不再说话了。

    他开始长久地昏睡,以躲避疼痛。

    封如故的脸色是失血过多的苍白,躺在那里时,瘦得惊人,身体只得薄薄的一片,好像随时会融化入风。

    封如故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质地细腻价值连城的青瓷,被人抓着瓶口,一遍遍摔到墙上,砸出大片大片的裂纹。

    他只能勉强撑住自己不碎。

    三十余日,或是四十余日后的某个夜晚,封如故突然被痛醒。

    以往,他常被剧烈的疼痛唤醒,但偏偏是这一刻,他突然疼得受不了了。

    他不用去看自己,就知道自己现在是一副怎样的光景。

    他的左侧大腿被剐得差不多了,各类刀枪剑戟开始从他的腰腹处落下。

    腰上被剐的创口叫他连坐起来查看自己伤情的力气都没了。

    不过,看不到也好。

    他爱美,且伤重,不愿再去伤自己的心。

    现如今,他全身上下最具活力的就是疼痛了,摇头摆尾,蚂蚁似的往他的骨缝钻去,积极而贪婪撕他的五脏。

    “呃……啊……”

    他第一次明确地呻·吟出声。

    声音很轻,很细碎,却格外痛苦,听得封如故自己都为自己委屈。

    就是这一刻,封如故突然想死了。

    什么都不管了,不顾了,天上地下,他自己爽快了最重要。

    人要是想求死,方法可是太多了。

    封如故选择了铁链。

    他的手如今很不好使了,铁链成了王屋、太行,他只能愚公似的,一格格拉扯着链子,往自己的脖子上缠绕。

    发现这是一件无用功后,封如故蹬着右腿,把自己往死途上艰难搬运。

    谁想,爬了一半,他的脚被人从后抓住了。

    封如故身子一停,往后望去,见到了幢幢沉默的黑影。

    铁链的响动声不小,他惊醒了牢笼里大半的人。

    等弄明白封如故究竟要做什么后,他们聚拢了来,齐心协力地阻止了封如故。

    “放手。”他嗓音微弱,“放手,求你们了。”

    他如今气力比不过牢里的任何一个人,哪怕是最年轻的小弟子,也能轻松压制住他的手脚。

    抓住他的人甚至不敢接他的话,张望四周,羞惭地给自己找着理由:“他不是说不想死吗。”

    马上有人附和:“是啊,封道君不想死的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一时糊涂了。”

    “嗯,一时糊涂。”

    他们装着糊涂,装着自己满怀善意,把封如故生生从解脱的边缘拽离。

    只要封如故死了,他们就失去了最后一面挡箭牌。

    封如故躺在冰冷的地面上,黑亮的眼珠来回转着,用心看着牢中的一张张年轻、肮脏且茫然的面孔。

    他们的演技很不高明,过来的人,脸上装着关切,没过来的,闷着头装睡,只有重伤的人仰面躺着,有一口没一口地出着气。

    封如故扫到了一个人,目光就再也不动了。

    不知何时,荆三钗从重伤中醒来了。

    封如故也不知道他是否看到了自己寻死的全过程。

    他直勾勾地望着血迹斑斑的封如故,目光像是有一簇痛燃着的火。

    封如故心脏被一只手捏了一下,收回视线,徐徐舒出一口气:“你们都走吧。我不死了。”

    但因为他方才的寻死举动,这话实在无法取信众人。

    有人提议道:“你们都去睡吧,我来看着他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还是轮流来吧。万一你睡着了……”

    很快,他们便达成了共识。

    今夜,会有五个人轮番看守封如故,明天也会有。

    第一名负责看守他的弟子惭愧到不敢接触他的视线,闷头道:“封道君,你现在是疼糊涂了,神志不清楚,明早醒过来一切就都好了。”

    封如故也懒得再看他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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